社会万象新京报 左燕燕
老人展示身上的挫伤。 曾业 摄
女孩家属多次来到田仕会家的门面讨要说法。曾业 摄
四川12岁女孩雨中牵老人过马路时，被路面水流冲倒，老人被及时救起，女孩则不幸被水流冲进车底溺亡。由于老人被救起后未及时告知女孩也被洪水冲走，死者家属认为，女孩的死亡与老人有一定关系。在死者家属前后三次找上门后，老人不得不下跪道歉。目前，四川达州达川区翠屏路司法调解所仍在对双方进行调解。
老人家属 “指着鼻子骂、逼着下跪”
“我妈正在店里坐着，突然冲进来六个人，一进门就指着我妈的鼻子骂，往脸上吐口水，逼着我妈道歉、下跪。”老人的女儿刘雪丰告诉新京报记者，老人说了对不起以后，对方骂得更加厉害，“实在没办法，我妈最后只好下跪”。
6月23日，达州城区因暴雨发生内涝，12岁女孩小慈（化名）牵着60岁老人田仕会的手涉水过马路，两人同时被路面水流冲倒。田仕会被及时救起，随后离开了事发现场。而小慈被水流冲入车底不幸溺亡。
6月27日，达州警方通报称，警方通过天眼监控及尸检调查，溺水女童被定为意外事件。由于老人被救起后未及时告知女孩也被水流冲走，死者家属认为，女孩的死亡与老人有一定关系。
“7月8日、7月15日、7月30日，对方先后三次找上门来，要我妈给个说法。”7月30日，刘雪丰说道，母亲被骂无奈只能下跪道歉，但对方仍未谅解。
据现场目击者称，“老人至少跪了10分钟，就跪着被人一直骂”。“每次一来就骂，这次最严重，毕竟是老人，我担心出事，赶紧骑着摩托车到派出所报警。”田仕会的邻居韩先生对新京报记者说道。
女孩家属 “只想要个心理安慰”
“母亲很内疚，但死者家属不肯罢休，还扬言要让我们一家不得安宁。”刘雪丰对新京报记者说道，有人建议老人暂时回老家，“但我们还是决定留在这里，也是希望配合事情解决。”
死者的父亲王先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对于小慈的离世，家人无法接受。亲友们都认为女儿的死亡，和田仕会是有关系的，对方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王先生说，亲友去找过田仕会的情况，大家给他说过。“我没有去过对方家里或者门面上，这个事我也没参与。但我理解他们，只想要个心理安慰而已。”
“我听说田仕会给他们下了跪，对方之前虽然说过‘对不起’，但态度不好，有一次110还调解过，也没能达成一致。”王先生认为，对方下跪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没有真心诚意给予安慰，也没有一个让我们满意的态度。
达川区南外派出所工作人员对新京报记者称，事发后已经接到多次报警，但双方都有过错，警方介入存在困难。目前警方已经带着双方去过两次达川区司法调解所进行调解，但仍未达成一致意见。
■ 延展
意外反映出教育和看护的缺失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博士生导师赵丽江表示，近年来，城市积水问题已经屡见不鲜，这件事是自然灾害下的偶然事件。
12岁的小女孩年龄已经不小，面对积水20厘米的情况，却出现这样的意外事故，这说明学校和家长都缺少对孩子的看护以及防灾意识的教育。而另一方面，国内城市积水的情况已经不是新闻，政府方面也在防灾教育方面存在缺失，也有一定的责任。
■ 焦点
老人是否知道女孩被卷车底？
被救起时知不知道女孩被水流冲走，为什么没有告知别人？田仕会告诉新京报记者，“我们两个同时被水流先后两次冲倒后，我连呛了几大口水，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缓过神后立即大声呼救后被人救起。”
田仕会称，自己当时浑身是伤，路都走不稳，意识不清，回家后才知道女孩死了。“当时雨很大，很多人在救人，我以为那个女娃被救起来了，没有多想……”
对于女孩家属多次上门，田仕会说：“我很内疚，但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达川区南外派出所工作人员对新京报记者称：“当时女孩被水流卷走，老人被救起后没有及时告知别人，属于知情不报，虽然法律上不能定罪，但对女孩的死是负有一定责任的，从人情角度来说，死者家属只是要求老人道歉，并没有很过分，毕竟人家没有违反法律，不能干涉每个人的言论自由。”
此外，他还表示，目前没有收到死者家属强迫老人下跪，或者殴打对方的报警。“如果下跪是老人自愿的，我们也不好介入，如果真的实施暴力对老人造成伤害，我们会介入处理。”
老人对女孩的死是否需要担责？
北京京都律师事务所律师常莎表示，依据《侵权责任法》第六条规定，“行为人因过错侵害他人民事权益，应当承担侵权责任。”老人是否需要承担侵权责任，要看女孩溺亡与老人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小女孩的死亡并非老人的侵权行为所致，而是由于暴雨造成的意外事件。因此老人并未作出侵害女孩人身安全的行为，不应承担赔偿责任。
但《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五条规定，“为维护国家、集体或者他人的合法权益而使自己受到人身损害，因没有侵权人、不能确定侵权人或者侵权人没有赔偿能力，赔偿权利人请求受益人在受益范围内予以适当补偿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
在本案中，也就是指小女孩为避免老人过马路遇到危险而主动搀扶的事实。老人虽然没有主动要求小女孩搀扶，但其本人系小女孩搀扶行为的受益人，因此对小女孩在搀扶过程中受到的人身损害，应予以适当补偿。但补偿应根据受益人受益的程度及其经济状况决定。
北京汇佳律师事务所律师邱宝昌认为，女孩扶老人过马路最后意外溺亡，当地民政部门是否可以考虑认定为见义勇为，对女孩家属给予一定的抚慰。
死者家属的做法是否构成侵权？
“女孩家属推搡、辱骂、吐口水、逼老人下跪等行为，已经侵犯了老人的名誉权等人身权利。”北京康达律师事务所律师韩骁说道。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101条规定，“公民、法人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法人的名誉。公民的名誉权若受到侵害，有权要求对方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老人可以通过当地设立的人民调解机构，与女孩家属进行调解，要求其赔礼道歉等。如果调解不成或不愿调解，可以向侵权行为地或被告住所地有管辖权的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女孩家属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并赔偿老人因此造成的损失。如果侵权人的行为过激，构成公然侮辱他人，则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之规定，将面临最低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的行政处罚。
“这件事情中，我妈妈也是受害者。他们对我妈不满或者要赔偿，完全可以通过司法途径来解决，不能老是跑到我家的门面上来闹。”刘雪丰称，从视频记录的音频、视频内容可以看出，对方并未打算就此罢休。“我们考虑过采取司法途径维权，但还是希望政府或者司法局能够给予帮助，保证老人的人身安全。”
新京报记者 左燕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