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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琼 | 忆慈父

又临一年寒衣节,每逢此节思双亲。

晚上出来闲步,看到僻静街角路口有人画灰圈烧纸祭祀逝去的亲人,想到了我的父母双亲,掐指算算,父亲去世已经十二年了,母亲去世也近五年了。

前些时日,有幸在《神泉》上拜读了同学写的《权哥的老屋》,我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我曾经的老屋,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老屋里晨光霞影,袅袅炊烟,鸡鸣狗叫,唤猪赶鸭,犁田耙地,沟沟壑壑,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一情一景,映入眼帘,浮现脑海,我仿佛看到了父亲在地里劳作时那佝偻的身影,听到了母亲苦熬漫长生活岁月的声声叹息,不禁勾起了我对儿时那段艰难岁月里,碎碎片片的生活回忆。

自记事起,父亲那躬腰斜膀纤瘦的身躯总是犁上耙上,田里地里,白里夜里,风里雨里,马不停蹄地劳作着,母亲总是屋里屋外,勤勤苦苦,从不停歇的操持着一大家人的吃喝拉撒,却从未曾听他们叫一声累过。

小升初那年,我在姐姐画的大饼加棍棒前诱后杖下,稀里糊涂而又荣幸的考上了当时县里颇有名气的华严寺中学。那时这所学校可神了,似乎只要进了此校读书,人生就如同进了保险箱一样,衣食无忧,荣华富贵的未来生活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你。怀揣着这样美好的向往,开学季,我踏上了离家一百多里的县城,开启了初中阶段的求学之路。

开学时,父亲豪放地给我买了一块三十五元的石英表以示奖励,那是我人生第一块象征着要有时间观念的手表。那时,我们一学期学费大概75元左右。上学时父亲扛着几十斤重的木箱,木箱里装着母亲为我准备好的衣物和干粮盘缠。从家里步行三十多里路,到区(那时沙河还是区公所,后撤区建乡,分别建沙河乡和万峪河乡)中心客运站台搭车,一路护送我到县城客运中心站,下车出站后又步行五、六里路才到华严寺中学(因学校后山就是烈士陵园,也叫陵园中学,现职业技术学校)。那应该是我记事以来父亲第一次进城。父亲喜欢坐车,总也坐不够,人家坐车只盼早点到站,父亲坐车总想路再远点,能再多坐一会儿。

那时,我们从开学到一学期结束,在学校一呆就是一学期。在校期间每天的生活费大概是五角钱(早上壹角,中晚各贰角)。印象中从开学到放假似乎都没怎么出过校园大门。在学校主要是读书、学习、写作业、背书、刷题,攻难点,补弱点,学习虽然不冒尖,但内心深处从来没有泄过气。周六周天就是洗洗刷刷,完了与同学相约三五成群到校园周边转转,牧草地里窜窜算是放飞心情,自我放松放松减减压,周天晚上又开始上自习,投入新一周的学习,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初中三年,也没觉得好苦,不知不觉间就读完了。因为寄学,让我觉得无比幸福,因为终于不用每周跑几十里路,头天回家弄干粮,第二天又背着干粮上学了。还有就是不用每周回家还要下地干活,冬天上坡砍柴,夏天放牛扯草弄猪叶子做农活,遇到暴风雨淋的浪头水湿,脸上分不清是雨水,是汗水,还是泪水。还有那个背干粮步行几十里路上学地累啊!至今让我心有余悸。我家住在离乡集镇中心学校三十多里地的卢家坪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和弟弟就从村小转到乡小(当时的石板口小学,现在的明德小学)。每个星期从家里走时背干粮嫌多,到学校了吃时又嫌少了的那种。那时学校只供饭,饭也是学生交的粮食在学校灶堂里煮的,只有苞谷糁子,米少的很,一个星期吃不到两顿干饭(米饭),学生食堂没有菜,吃的菜都是从家里做好能搁几天不坏,炕干重盐受吃的那种,通常是腌酸菜,干酱豆(臭豆),豆腐末干,黑谷子米饭干,馍干,洋芋丁干等,经常是带的干粮管不到星期三之后就吃白饭的日子。冬天还好一点,天冷熟食不易坏,夏天带的菜过不了夜,不易坏的也管不到一天就变味了。那时学校一日三餐以苞谷糁子为主,而且是那种存放时上过烧甚至发过霉的,吃起来一股子霉味,说句糟口爷的话,还没有现在猪吃的好。那时是普遍现象,有吃的没被饿死已经很不错了,一年到头勤苦劳作的老百姓望天收,遇到灾年,连公粮都交不起,广种薄收,有的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谈供娃子们读书了。

八十年代初,我哥、姐已陆续考上国家招聘干部了,就在当时的沙河区公所上班。他们上班后就把我们从村小转到乡小读书了。有时实在拖得慌,晚上下课后,就和弟弟跑到区公所用姐姐的饭票到食堂打打牙祭。姐姐为了省下一些饭票,经常下班了跑二三十里路回家,帮父母分担些重活吃顿饭,再给我们收拾点干粮,起大早背过来赶上班时间,就这样我们才熬过了漫长的小学求学之路,这期间那个艰辛困苦啊,到如今姊妹们在一起忆起还不禁潸然落泪。那时读书就是那么艰难,我们都从未曾逃过学,也从未曾放弃过读书,总是毫不松懈的紧追慢赶,比拼赶超,一路向前。

我的父母就是在那样更艰难的早些年代供养我哥、姐读完高中毕业,要不然他们哪里具备参加国家招聘干部考试的条件啊!

父母对供养我们读书那叫一个虔心!可以为之上刀山下火海,历尽千辛万苦,始终咬定读书目标不动摇的那种。我们五姊妹除了大姐出生的时代没能读到书外,小姊妹四个都是父母战白天贪黑夜的劳作,砸锅卖铁、竭尽全力的供养读书。

我初中毕业那年,考试成绩出来,读一中超分,读中专只达定向委培指标线,要命的是需另外多交七千多元学费,七千元啦!当时,对我父母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几次我都因凑不够学费而打算弃学,好在后来得知可以分期交,才又有了一丝希望。清楚的记得,父亲一咬牙把家里那头一岁多的耕牛卖了一千多元,那可是家里耕地耙田的主力军,顶梁柱啊!全家的田地都靠它。母亲把准备过年杀的猪卖了大几百斤,左邻右舍友好的邻居,十里八乡亲戚借了个遍,哥哥姐姐不遗余力的支援,七拼八凑,勉强凑够开学的钱。父亲后来跟我说,有一次借钱,寒冷的雪夜里走了十几里到一个远亲家(之前在一次同桌吃饭说起孩子读书曾承诺过如果缺钱给他说),结果说明来意只同意借一百元,父亲当时的心里啊不是个滋味!尽管少但还是千恩万谢的接过来,积少成多嘛。父亲还跟我说:方圆左右的村邻们非常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拼了老命地供我们读书,说俩子长大了是别人家的人。父亲对我说这些时,虽然没有明说要我珍惜时光,好好学习,但我却读懂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一直以来,不管生活多苦多难,我都不敢怠慢,咬牙坚持,不敢辜负父母的心愿,坚持砥砺前行。

中专又是一个漫长难熬的历程,最难熬的还是没钱,学费总算凑够了,生活费又是摆在眼前的一大难题。姐姐主持又东拼西借地给我凑了不知多少,开学是哥送我去的。哥哥将名报好,送我到学生宿舍安顿好后就返程了,走时给我留了一句警告:“敢在学校谈恋爱就打断你的腿。”这句警告伴随我整个中专,在校期间谈爱意色大变,如临大敌。这学期中途哥哥给我寄过陆拾元生活费。(哥姐的手足情,也是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上的、沉重的情感“债务”。)那一学期我在农校生活所有费用只花了三百八十元。条件好点的同学家里每个月给二百元生活费。学校另外每月还有十三点五元生活补助。学期结束放假回家,姐姐看我干瘦如柴,一阵轻风都能吹倒的那种。曾记得舅母看到我说:俩子脸上就跟黄鼠狼咂血样。回到家不到一星期就有红脸兜了。可见那时家穷出门求学那个苦啊!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无法感同身受,体会个中滋味的。其实更多的是我深知父母供我上学的不易,哥姐都有了自己的小家,而且都过得捉襟见肘,我就尽可能省吃俭用少索取一点,以减轻父母一些负担,少麻烦哥姐一些。

中专毕业后,分配在沙河农技站工作,那年是一九九八年。正式上班后,乡政府安排我在党政综合办公室从事电脑操作、办公室文员等工作。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记得2001年准备结婚时,父亲非常想让我从家里走。由于那时家里条件实在有限,供我和弟弟读书榨干了父母的血汗,债台高垒,且弟弟还在读。更艰难的是交通条件。那些年,记忆中回家的路从来没有好走过,每次想回一趟家,就如同计划一次长途远行,要提前做足打听路况是否畅通,防雨防饿防渴防冻各种准备,还要选好天气,早早起床,若遇天气好路况好中午前能到家,若天气不好可能中途车子卧泥,进不了退不出的那种,指不定从早走到晚都到不了家,真叫哭天无路。而且我结婚时父母年事已高,在农村操办一场婚礼,得好长时间准备,起五更贪黑夜的,备柴做酒筹钱打嫁妆等等,反正要有几累人就有几累人。因担心父母为我的婚事操劳累坏身体,所以三思后决定从县城哥哥家走。为此,父亲很是伤心难过,但却又无能为力。清楚地记得跟父亲说出这个决定时,父亲眼里那个无奈和不甘心,还有一丝丝说不出的愠怒和总觉得亏欠我的哀怜眼神,那种复杂的心情,至今历历在目。我心想:为供我读书,父母已超常地付出了,婚事就一切从简,坚决不能再让父母为我多受一点点累了。

再后来,父亲身体干脆直不起来腰了,因为年轻时做了太多的苦力蛮力活,导致腰肌劳损,腰椎间盘脱出错位,又因条件所限,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和休养,全凭硬杠,还要支撑一大家人的生活日常。记忆中父亲每每腰疼病犯了,最好的治疗就是挖山上长的野生拔里麻(一种提劳伤的药材),砸蓉了用纱布包扎敷腰,还有就是与麦米做的糟子一起煮水喝。

我结婚成家后,父亲仅到我家来过一次,那是他脚长脓肿疮做手术后,那一次也是唯一,在我家里只住了十来天,这十来天对父亲来说是无比煎熬的,一方面是手术后脚疼痛难忍的煎熬,一方面是怕打搅我婆家的那种复杂心情的煎熬。那次算是我这个当幺女子的在父亲有生之年尽的最大的孝道。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小事,就是我出去买菜,走的时候把太阳能的水上着,忘了跟父亲交待上满后怎么关,结果等我回来看到父亲在卫生间忙着用各种桶接水,双脚也湿透,手烫的通红,幸好没烫伤,见我回来如见救星,那个惊恐和慌张,着实让我心疼了好久好久……我赶紧把水龙头关好,拉过父亲就把他做手术的脚纱布解开,担心他伤口泡水后感染影响恢复。还好,就因这一泡,父亲伤口周围的死皮硬茧全泡胀了,我一点点儿给他刮掉,用消毒药水擦净,再给他上好消炎药包扎好,不但没有影响伤口愈合,反倒促进了恢复。母亲没跨过我家的门,不知道我的家门开向何方?子欲孝而亲不待啊!为人父母不知道究竟为了啥,那么扒心扒肝地为儿女无私奉献一辈子。  

再后来,父亲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最后直接瘫痪在床。那段时间家里虽然请了护工照护,但是洗理还是大问题。记得那时我们姊妹们分两班隔三差五轮流回去给他全面洗理一次,铺盖重新更换,尽管如此,每次回去看到父亲的床那叫一个不堪入目,心里很不是滋味。父亲就这样身心煎熬着过了一年多,于二0一一年十月十八日早上八点多咽气了,享年七十三岁。听大姐说父亲走的安详跟睡着一样,记得那天是星期一,早上正要赶往单位上班时,接到大姐电话,说父亲去世了。当时在城里的四姊妹互通电话后,三下五去二地收拾了一些必用品,就匆匆往回赶。

父亲的永别让我们既不舍又释怀,不舍的是一生辛劳的父亲没有享过一天清福就离世了,释怀的是父亲从此再也不用受人间的苦和罪了。

父亲生前喜欢坐车,那时我们都没有条件能买得起车,现在他的几个娃子都有车了,常常想着:如果父亲还健在那该有多好!我们会轮流开车带上父亲到他想去的地方,看他想看的,吃他想吃的,了却他生前的遗憾。

父亲的一生是辛苦劳作,无私奉献的一生;是从不向生活低头,也不向困难折腰的一生;是慈悲为怀,光明磊落,刚直不阿,公道正派的一生。

作者简介


 谢琼,爱好读书,偶有练笔,一直是《神泉》《房县文学》的关注者、读者;

现任房县供销社党委委员、理事会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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