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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关印象之“忠孝里”

作者:余策星

房县大西关是一处风水宝地,从明朝起大西关都被称为“忠孝里”。

那时是保甲制度,十户一甲,十甲一里。“忠孝里”有上百户,是个大里,在这个区域中,南边建有“老关庙”,“老关”即关羽,字云长,关羽极讲忠义,民间把他奉为财神。街北建有“黄香祠”,祠中供奉的是天下孝子黄香的牌位,黄香牌位的后墙外,便是黄香冢。坟墓立一大墓碑,上写“汉太守黄香之墓”,因为黄香敬母孝父温席扇忱被传为千古佳话。整个大西关就以关羽的忠义,黄香祠的孝道,取名为“忠孝里”。

居住在“忠孝里”的人有“四多”,生意人多,小吃多,读书人多,礼行多。这一条街家家都是做生意的铺面,顶不济的也在门上摆个酒缸卖黄酒,遇有街上过往行人总是大声吆喝“好黄酒哇,先尝后照顾,不好不要钱!”从土城门一趟下来到红土地庙道子,各种小吃应有尽有,车猪油的葱花姜米猪油饼子,叶国士的糖麻花咸油条,王背锅的绿豆园子、绿豆皮,麻三爷的苞谷花糖,马回子的白芝麻糖、炕炕饼,一咬,嘣脆满口都是香和甜,是整个房县城的一绝。这条街上读书人多,秀才,举人,贡爷都有,连出国留洋的人都有,他们张嘴闭嘴都是“之乎者也矣焉哉”,每逢见面,都是双手孢拳互相问好“某兄,早。”“家中可安。”我们家对门郑老先生在清朝最后一次考试里中过举人,因无钱捐官,只好回来教私塾。他在老关庙戏台底下设馆,整个“忠孝里”的子弟都来读书,老主庙里整天都是“子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就连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扫街的黄先生,他一边扫也,一边还高声朗诵《朱子家训》中“黎明即起,洒扫庭院,一尘不出焉能扫天下乎。”和表嫂子开玩笑也是说“巍巍乎,荡荡乎。”表嫂子总是回他一句“作死仫。”当时我们也听不懂,后来才知道“巍巍乎,荡荡乎。”包含一个民间故事《俞伯牙摔琴谢知音》里的“高山流水谢知音”的意思。不管春夏秋冬,雪天扫凌,晴天扫尘。

一年四季,每天清早,各家各户都有人出来扫街,公共卫生成了大家公众责任,街道门户打扫干净后,各家店铺开始下铺板门,开门营业了。这时候起早赶集的,住店投宿的,挑夫背夫赶骡马的,都上街赶路了。小西关回民担着刚刚宰杀的牛羊肉用一个“门”字形架子挂着,卖牛羊肉。四乡农民上街卖莱卖粮的,请先生看病的,家中过事上街割肉的,请客送礼走人家的,卖柴卖炭的,卖米卖面的都上街了。街上居民也挎着竹篮子上街去采购一天的家庭用品,办置中午饭。一街两巷卖酒的比着嗓门吆喝“好黄酒哇!先尝后照顾,不好不要钱。”小响午时,街上人最多,各家小吃铺前满满的围着一圈子人。车猪油的葱花饼子铺前,一年四季生意总是好,那些乡下来卖柴卖炭的,都在这里歇脚,或吃个饼子,喝碗开水,久而久之,这里便形成了一个柴炭市场。看好了车猪油门上的好生意,卖大烟出生的邹秃子把他的黄洒缸挪过来,有乡下人买一个饼子,邹秃子立马舀一碗黄酒上来,劝人家喝了。

邹秃子的黄洒在这里也是一绝,街坊邻居给他取了“邹怕爷”'的雅号。原来邹秃子从小生得单弱,到了二十多岁还是只有四尺多高,父母给他说个媳妇又高又大,又白又胖,媳妇是农村人,能挑能抬,针线茶饭样样都来得。新婚第一夜,邹秃子不知怎的惹恼了新媳妇,媳妇把他从新婚的床上锨开被窝揪住就打,邹秃子不服,俩口子从屋里打到街上,媳妇拧住邹秃子的耳朵朝腿下一挟,两只手在邹秃子没穿衣服的光脊梁上擂鼓一样的打了起来,直打得邹秃子杀猪一样喊叫,谁也不敢上前拉架。街上看热闹的人哄笑着挤嚷不透,这时挤过来一个拣粪的老头说:“大嫂,娃子拐么,半打半骇就行了。”

话没落音,笑了一街筒子人,新媳妇听了不好意思,放下男人进屋穿衣服去了,被打得晕头转向的邹秃子气呼呼地骂那个拣粪的:“管你妈的淡闲事,八月十五月亮圆,俩口子打架诳到玩。”拣粪肥老头子气得把自己嘴拍拍说“嘴臭,嘴臭。”撅着粪筐进了后街。

''霄夜''房县早些时间只吃两顿饭,早饭在上午八点到十点间,中午饭在下午二点到四点左右,有钱人和做生意的请有伙计的才吃三顿饭,那时叫“消夜”。做“消夜”的整个西关只有王背锅一家,王背锅大号叫王德元,他高挑个子,一年四季都穿着一件黑市布做成的长布衫,腰间扎一根带子,带子上别一个带黄矶子皮荷包的旱烟袋。一年上头挑着一副担子,担子的一头是个柴夹子,柴夹子上边吊一个四面玻璃的灯盏,老叫法叫“气死风”;一头是木架子做成的锅灶,只做家传的宫庭小吃“绿豆皮”、“绿豆园”。

每到晚上,他都是这副行头上街喊着卖:“绿豆皮哇!”。

喊声落地,一街两巷的人都流口水。有人买时,王背锅把挑子放在街旁,弯腰伸手从柴夹子里掏出一把松毛针,点燃放进锅洞里,再加几根劈得细细的硬柴,架在松毛针上边,弯腰把火吹旺,伸手扯过搭在肩上洗的白白净净的洋肚子手巾擦擦手,从香油罐中抽出一支筷子,筷子头上早已卡好了一个铜钱,他用这种特制的勺子,在香油罐里沾一下便提出来,在烧红的耳子锅中顺手一转,锅中便有一股香味飘出,这才把早已备好的绿豆皮在锅里一张一张摊开,待香油煎出嫩黄色,在皮子中间撒上一点切的细细的葱花、椒盐和蒜苗沫子,立即清香扑鼻,让人看到馋涎欲滴。要起锅了,再抹点辣子酱,两边朝中间一叠,再一叠,一个长方形的外焦里嫩的绿豆皮就做好了,盛在一个碟子里递给主顾。只几个时辰,几百张绿豆皮很快就被抢购一空。买不到绿豆皮的人,就回家拿一个大碗来买绿豆园,灶台里边的砂锅子里有煮好的绿豆园。王背锅接过碗来,首先朝碗中滴几滴生香油,再抓一撮葱花椒盐姜沫投进去,舀一勺热汤冲开,问清楚顾客买几个,麻利地在锅内舀出几个青皮核桃大的烫园倒进碗里,上边再盖点儿蒜苗或蒜汁,再滴几滴香醋,一股清香早已飘出了半街筒子。那时候大人消夜是不谁小娃子吃的,说小娃子吃消夜好“停食”。每逢“绿豆皮”一上街,不准“消夜”的娃子,总是把王背锅的挑子围的严严实实地,有时还防碍人家做生意。大人把绿豆皮端回家就着烫的热热的黄酒,咬一小口绿豆皮,喝一大口黄酒,嘴里还咝咝咝地吐着洒香。有时大人没吃完的半片皮子,或者半碗园子汤赏给我们尝尝鲜,我们会高兴地第二天在伙伴面前显点,并且编个顺口溜:“绿豆皮,风打亮,满街香,吃不到,我闻香。绿豆园,香又甜,吃不完,我喝汤。大人吃,娃子看。”

直到把所有顾客都打发走了,王德元这才直起腰来,取下别在腰上的早烟袋,按上一锅子旱烟,就着锅洞中残存的火石炭点着,美美的吸上一口。吸毕烟,偏起左脚鞋底子,把旱烟锅子朝那嗑嗑,嗑出烟灰。别好旱烟袋,收拾好挑子。步屐蹒跚地边走边高高地,长声幺幺地吆喝一声“绿豆园呀!”慢慢地走了,只有那盏气死风的灯,忠实的随着他。

随着时光流逝,王德元那高大魁梧的个子,渐渐地被岁月压湾了腰,王背锅的雅号也被叫出了名。

(责任编辑:孙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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