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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岩头上月儿圆

◎ 彭坚

红岩头,好一面板壁崖,高傲地耸立在群山万峪之上,好像一轮弯弯的月牙船把圆月紧紧地揽在怀里,在夕照的金晖下泛出红光。山脚下是一堆乱石滩,屋子大的石头,黑黝黝地卧在石滩上,乱石穿空,仿佛一条蛟龙过江卷起千堆雪,掀起惊涛骇浪,飞沙走石沉积成这一堆万马奔腾状的乱石滩。我的扶贫帮扶对象王茂富就住在离乱石滩不远的三间歪斜裂缝的土房子里,泱泱八口人的大家子,子女们外出打工,老伴在镇上租房照顾俩孙女上学,田里地里,犁上耙上,屋里屋外全由王茂富一人张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得替手,也就没得消停的时候,结果小病拖成慢病,落下个哮喘的病根儿,一受凉,喘得跟牛似地,脸涨得通红,颈脖子的血管怒张,筋蹦起老高。

王茂富是个叠螺。土话就是浑身不使闲,没得使闲的时候。一年四季穿个大脚趾头眼看就要出头的旧解放鞋,走路脚底下生风,话音还没落,人都没影儿了,他家的木门槛高不说,还要上几步台阶,他进进出出,活像个隔蚤(跳蚤),蹦进蹦出。

开春时节,泥耙水响,第一次走访,他家铁门栓把门,打通手机,报过家门,电话那头劈头就是一通抢白 :“不得闲,要犁田,没得你们清闲。天不亮起来搞到这时候,水都顾不得喝,命里只有八颗米走遍天下不满身,算没得你们消停。”开展“与农户同吃同住同劳动”活动那一阵子,我们自带粮菜到农户家吃住,把邻近的农户聚到一席吃顿饭,王茂富总是饭快吃罢了才赶来,他不是给修水池的施工队做饭,就是为盖房子的农户做木活,一碗饭才扒个豁子,改卫生厕所的师傅又把他喊走了。想跟这个“百事通”见一面,坐下来谈点啥事,难。

王茂富一脖子犟筋。作为远近闻名的使牛匠,王茂富的脾气也跟牛一样,手不使闲,嘴不饶人,一边做一边数落,见人劈头盖脸先一顿猛轰,是有名的“大炮”。犟劲儿起来,九头牛拉不回。他家8口人按政策分给125平米的搬迁房,不仅面积最大,还进镇安排,但他不愿意搬,舍不得老窝子。第一次上门动员他搬新房拆旧房,王茂富脸红脖子粗,眼晴瞪得跟牛卵子一样,开口像打机关枪,“谁敢扒我老房子我跟他拼了。”

我问:为啥?

“你们扶得啥贫?8个人只给125平方的房子,过年儿子姑娘孙娃子回来咋住得下,牛关到哪儿?这房子是我儿子们的,我看谁敢扒?”

我问:这房子哪一年盖的?

“85年。”

我问:你大儿子哪年生的?

“87年。”

我问:盖这房子的时会儿起你儿子才2岁,怎么会是他的?

“……”

我摞下几句硬梆梆话茬子:新房子不搬不行,旧房子不拆不行,这是国家政策,找谁都不行。娃子们一年回来一回,住不下想办法,镇上有宾馆。养牛我们鼓励,帮你重新盖一个牛圈,可以搭个临时简易用房放牛用。不久,在村干部的帮助下,王茂富的新牛圈盖起了,卫生厕所也建起了,今年春上村干部告诉我王茂富搬家了,我打电话问他 “搬没?给你放掛鞭”,王茂富仍然一脖子犟筋,嘴硬得像吃了钢钉:“搬去搞啥子?人住不下,牛放不成,不搬不搬不搬。” 我瞅个空儿摸到他的新居,敲开门,嗬!装修得跟城里人一样,再看王茂富,一个劲地坏笑,脸晒得铜黑,也看不清脸红不红。这个王大炮,还真能装。

王茂富挂彩了。一阵紧促的手机铃响起,心里一乍,来电显示王茂富,说想见见我,说说话儿。果然不妙,王茂富收拾拆了的旧屋场,跌了一大跤,伤了筋骨,住进了县医院。我去看他时,他胸前缠着绷带,像一个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兵,喘得跟一头牛似的,但斗志丝毫不减,见了我一脸的委曲,“星期一的事儿,你入户前脚走,我……这一家伙可算消停了,一大摊子的事啊,咋搞?”我安慰他:“早该进医院了,坏事也是好事,安心治伤,顺便把哮喘治个差不多,记到拿出院小结到乡上办慢病补助。”走的时候,他嘱咐她从上海赶回来照护的女儿把我送到电梯口。

从病房出来,一弯皓月挂在天上,好像红崖头的月牙山。月圆的时候,大概是中秋了。


(责任编辑: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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